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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孤独

皇帝微笑着说:“你过去可派了人”

太子心下一紧,原来想说自己派了十几拨人都没有回音,可又怕那样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就说:“儿臣派过一两人,可是天远路长,一直没有回音。”

皇帝思索片刻,说道:“镇北侯的奏章说北戎在边境兵帐林立,看来驻兵有增,我朝倒是该派人过去看看。”

太子忙说:“这些年边境安静,该没有什么事情。儿臣只是怀念骨肉,想得到些四皇妹的近讯。”

皇帝说:“那就派几个人以国使身份过访北戎,现在入冬,路上不好走,明年开春就过去看看吧。”

太子非常希望使节之队现在就出发,可是怕说出来让皇帝反感,只好忙施礼道:“多谢父皇恩准。”

皇帝看到了太子眼中闪现的不甘,也看出了他的顺从,不禁大为满意,又说道:“那你就去安排下人员,也跟礼部打招呼,该准备什么,让他们参照旧例。”

这是说自己可以决定是什么人去了,太子忙又行礼,“多谢父皇叮嘱。”

行礼告退,太子才急忙去上朝,他一天都有些不耐烦,恨不能马上把人找齐了,一开春就去北戎。

不上朝后,皇帝的一天主要成了锻炼身体,到了晚上,就去嫔妃那里坐坐。

这天,他下旨去薛贵妃的兰香殿。薛贵妃那时提了什么孩子的事后,他冷淡了她一个多月,现在可以去看看她了。

皇帝过去还指望茅道长传授些房中秘术,可茅道长知道皇帝房事后冷汗透体后,就说他先要固元护阳,一滴精十滴血,精血乃是长寿之本,否则有大厦倾塌之忧。皇帝原来还不以为意,可是不久就出了那档子心跳虚脱的事,可把他吓着了。茅道长再说要他这两年一心一意养精蓄锐,不可滥行房事,他就听进去了。所以皇帝大减了房事,每月也就有一两次,还都挑着极年轻的,最好是处女,以求采阴养生。

按照容貌和学识,薛贵妃是后宫之首,只可惜这么多年,她没有诞下皇儿,所以也就没有成为皇后。宫里像薛贵妃这样的“老人”,一般轮不上皇帝寥寥无几的宝贵雨露了。可是薛贵妃明艳过人,又是朵解语花,对皇帝言行中的意思了解得很透彻,皇帝觉得和她在一起最省心,可以用个晚餐,然后再回寝宫休息。

薛贵妃知道皇帝要来了,赶快精心打扮了一番,淡扫蛾眉朝至尊。她猜测出上次的谈话让皇帝生气了,这次要好好服侍,解开皇帝的不快,日后皇上会经常来。她挑拣出一条藕荷色的长襟,边缘缀着珍珠,又淡雅又不失奢华。修长的玉指上带着象牙的戒指,雕的是繁细的花朵。可惜皇帝这几十年看够了这些繁花似锦,只觉得顺眼而已,好话都不会说一句的。

薛贵妃笑着把皇帝迎进来,说了几句问寒问暖的话,皇帝就歪在了躺椅上,一会儿,晚餐上来。现在皇帝讲究得很,只挑着莲藕和瘦肉吃了几口,又尝了块薛贵妃亲手做的奶糕,就放下了银箸。薛贵妃不敢催促皇帝多吃,自然也放下了筷子,陪着皇帝又说了几句,皇帝想着回去后还可以与茅道长再做一段导引,临睡时还要打坐半个时辰,就起身了。

薛贵妃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点纠缠之态,忙也姿态优雅地起来,送皇帝到了宫门处,深深施礼,又目送着皇帝上辇而去。

天空又开始飘雨,皇帝在辇中透过一片雨雾,还看到薛贵妃站在宫门处的隐约身影。回到寝宫,皇帝不由得对孙公公感慨:“薛妃心思活泛,可是知趣,颇有……”他停住,再开口时却是:“让茅道长过来吧,朕吃了饭,胃中总是有些堵。”

薛贵妃看着皇帝的御辇消失在了暮色朦胧中,秋冬寒雨的渐强,才慢慢地回身,让人关了宫门。

回到殿里,因为方才没有吃饱,薛贵妃又舀了碗冬瓜排骨汤,喝下去时汤还是热的。薛贵妃看着满桌子的剩菜,想起她得知皇帝会来后,怎么反复推敲皇帝的口味,决定今晚的菜单……蓦然间,她一点也不饿了,眼里湿润。可是周围默立着十来个宫女太监,薛贵妃生生地把眼泪和着汤咽了下去。

薛贵妃用了餐,到书房又看了会儿书,听着细雨沙沙地打在窗上,觉得莫名凄凉。坐在瑶琴边刚刚弹了几个音,想到自己弹得再好,可连个听琴的人也没有,心绪没有好转反而更糟。抬头看着纱灯环照中的宫房,只见灯下阴影处处,无端森森然。思及这样的夜晚也许还有四十多年,换算下来该有一万五千多个,她绝望得几乎又要流泪。

在琴边呆坐了好久,薛贵妃起身回了卧室,摘下了满头的钗环脱下了细心搭配的衣衫,洗漱后坐在床上。宫人们吹熄一盏盏宫灯,最后只余下床前的一只小灯。半躺在几乎完全黑暗的床上,身边只剩下了一个跟着她从南方来的埃孤独感像熊禽猛兽般一拥而上,薛贵妃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小声地哭了出来。

那个盎赝房纯矗才极轻声地说:“娘娘不要如此伤心,宫中许多嫔妃平时已经见不到皇上了。这次皇上看着欢喜,肯定会再来,娘娘日后总会有机会。”

薛贵妃点了下头,做了个手势,那个胺畔铝闭剩轻轻地退了出去。

薛贵妃用被子捂着脸,感觉到柔软的丝绸将泪水迅速地吸入了被子里:有什么机会别以为她不知道,皇帝现在找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说什么要采阴补阳,越年轻越好……算了算,自己二十一,在外面,顶多是个少妇,可在这宫里,她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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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里终于有了段晴朗的日子,杨氏就催着沈卓去接沈汶,沈湘自然要一起去,前一晚上,沈强就到沈卓的院子里去睡觉了,到了早上就像个小熊一样吊在沈卓脖子上,一定要跟着他出门。

杨氏听说,一直赶到大门口,阻拦道:“强儿可不能去!他还是个小孩子,出了事怎么办”

沈卓心说这个“小孩子”在武功上不逊自己,打起来吃不了多少亏。他一边使劲抱举起沉重的沈强,以挽救自己的脖子,一边艰难地说:“娘……我带着上百人呢……他就是一起出去玩玩……不该有事……”

沈强直了嗓子啊啊叫,嘹亮的声音响彻前院,震得杨氏耳鸣。沈湘先上马往外骑,大声说:“就这嗓子,他别把别人吓死了我们就没事……”

沈卓奋力把沈强往身前的马鞍挺举,嘴里说:“娘,您别……别……”沈强终于骑在了鞍子上,沈卓才顺了口气,接着说:“……别担心了,我带着他,不让他乱走。”

杨氏无奈,只能大声喊:“强儿,你要小心呀……”

老夫人被人扶着走出来,挥了挥手帕,颤巍巍地说:“没事儿,强儿,好好玩……”

沈强转身对着老夫人一通摇手大叫,兴奋得脸上发出红光,根本不看杨氏。沈卓对杨氏和老夫人行礼,坐到了沈强身后,引马出门了。

杨氏郁闷地看着大门口,老夫人叹了口气,再次对杨氏暗地撇嘴,被人扶着慢慢地回转。沈玮和沈瑜里面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叫着:“我们也要去!”“也去接小姑姑!”

杨氏大叫:“都回去!谁让你们到前面来的!回去!”

柳氏脚步匆匆跑来,一手拉一个儿子,使劲往回扯,杨氏长吁短叹地跟着他们回了内院。

沈卓带着百多护卫浩浩荡荡地去接沈汶。

沈汶其实根本不想下山。她在山上过得特别舒服,不用担心内奸,不用担心说错话,这是她重生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光,她心情舒畅,自然养得白白嫩嫩,彻底褪去了北行在脸上留下的沧桑和黝黑。

听说沈卓他们到了,沈汶和苏婉娘就告别了鲫鱼和其他尼姑,迎上了进了山门的沈湘。

沈湘看她们身后,问:“二嫂呢”

沈汶微叹:“她不想回去,想在这里为二哥祈福。”

沈湘了然地点头,小声说:“还是在这里好,也不用在母亲面前伺候,什么时候都能出去玩。”

沈汶忙说:“可千万不能对娘说……”

沈湘瞪沈汶:“你才那么傻!”

沈汶挽了沈湘的胳膊,笑着说:“我是你的傻妹妹呀!”

沈湘很无奈的样子,任沈汶挽着手臂,带沈汶出了庙门。

本来沈卓和沈强该在庙门外等着,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沈强见到了不远的和尚庙就往那边跑,沈卓只好让其他护卫陪着沈湘等人往山下去,自己带着几个人追沈强。

沈强跑到了和尚庙,傻呵呵地一头就冲了进去,里面也没什么人,等到沈卓和其他护卫追到时,一个中年僧人迎了出来,沈卓忙停步施礼,那个和尚微笑着说:“小施主去佛殿中去了。”

沈卓忙道了歉,追到佛殿,见沈强仰头看着佛陀的塑像在傻笑,他被沈卓指示要干的事就到这里了,见沈卓进来了,也不跑了,乖乖地让沈卓拉了他的手往外走。

沈卓临走对中年僧人行礼告别:“叨扰了。”

僧人笑着回礼说:“小施主有一窍未开,所以不会说话,也许该前来庙中住住,学习佛法,开启灵魄,有朝一日就能说话了。”

沈卓大惊:“真的!他能说话!”

僧人点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子该入佛门清修。”

沈卓原来向平远侯府递的话,就是等沈强跑进来,让和尚来说一下既然沈强喜欢庙宇,就该来住住祈福什么的,谁能想到和尚说出了这么一席话难道平远侯觉得沈强住庙的理由不足,特意说得这么重量级吗

沈卓谢了僧人,拉着沈强走,在路上问沈强:“你喜欢那庙”

沈强使劲啊啊点头,沈卓来之前告诉了他要怎么做,好出来习武,此时只道沈强是热衷配合自己演戏罢了。

他们这一队人马三天后回城时,见到三皇子的人马等在他们要入城门处。沈卓上前去向三皇子行礼,戴着面纱骑在马上的沈湘回避了。

沈卓问三皇子:“你怎么出来了”

三皇子眼看着那个红衣身影没有过来,语气失望地说:“就是出来遛遛马呗。”

沈卓躬身小声问:“你不是天天都出来吧”

三皇子很理所当然地说:“这几天天气都挺好的。”

沈卓笑:“快回去吧!用不用我送你”

三皇子忙摇头:“别别,你护着你们府里的二小姐呢,要小心些。”话里的意思沈大小姐是不用这么护着的。

沈卓只能笑,又与三皇子说了几句,带队继续前行。三皇子守在路边,看着镇北侯府的队伍从面前过去,好好地盯了那个红衣骑士的背影半天,算是过了把眼瘾。

他们这队人不仅在城门处遇到了三皇子,入城也得到了许多人的注目。自从沈三郎带人离京,京城里的人就听说他是去接镇北侯府的沈二小姐。沈二小姐为了百姓虔心祈雨,在山上尼姑庵住了一年多,直到旱季真的过了,这才下山,已经过了及笄的十五周岁,如此情怀,是多么悲天悯人!简直是一朵白莲花!

许多文人后来写了赞美诗篇,有人甚至建议把沈二小姐的所作所为写入京城志。

这些热情称赞的言辞传入了太子耳中,太子咬牙冷笑。这个讨厌的沈二小姐回来了也该给她个教训了!太子一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涂得通红的脸蛋,就想一巴掌拍过去!这么多年了,每次算计她,都阴错阳差地没成。现在她长大了,给自己挣得了好名声,要说亲了……想也别想!此时正是闺阁女子最易受伤的时候,太子要让这个沈二小姐对当初那少时的口不择言付出一辈子的代价,用余生一次次地对自己道歉!

镇北侯府自然对东宫太子的恶意毫无所觉,大敞府门接待了祈雨而归的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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