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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华尔兹

上辈子,他与傅燃跳过舞的。

当时也是这么一支华尔兹。

在上辈子的最后两年,傅燃搬家去了郊外,他购置了一栋湖边的别墅,风景是很好的,还有一整面落地窗。

傅燃那时已经很少拍戏。

实际上,他们的关系是在那两年才缓和下来的。之前的四五年里,傅燃对岑年的态度都很是冷淡,保持着社交中应有的、略显无情的分寸,一直到那两年,他们的相处模式才从认识的人变成了友人。

傅燃偶尔会邀请岑年去他家做客。

郊外风景很好,别墅坐落在森林的一片湖泊旁。更让岑年意外的是,傅燃竟然准备了烧烤架,还买了一整套vr装置。

可傅燃自己并不吃烧烤,也不打游戏。那烧烤架、游戏设备只在岑年做客时会用一下。

那天,岑年照例去找傅燃,在别墅里却没见到人。佣人说,傅先生出去散步了,让他稍等。

岑年便摆了摆手,自己走出去。

他沿着森林里的小路走,竟然迷了路。岑年是下午五点到的,在森林里转悠了半个小时,天快黑了,夕阳拖曳在他脚边。

拐过一个弯,岑年突然愣住了。

他听到了收音机咿呀的声音,在缓慢唱着一首钢琴曲。

这本该是一件略显诡异的事情,但他却并没有觉得害怕。

岑年往前走了两步,一个建筑物出现在视线里,那曲子的旋律更清晰了

是star fos。

岑年一怔,加快了脚步。

那建筑物,是荒废了的剧院。以前也许是繁华过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已经荒废了。马齿苋从座位的间隙里生长出来,青苔爬满了昔日的舞台,一架老钢琴孤零零地摆在舞台角落。

高高的五彩窗顶裂了个大口子,颜色浓郁到炽烈的夕阳从那里洒落而下,如同舞台中的追光灯,照亮了舞台中央一小片区域。

傅燃正坐在那片夕阳里。

他闭着眼睛,面上还带着些很淡的笑意,席地而坐,也不在意地上脏。他身边摆着一个收音机,咿呀的钢琴声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么一个月,傅燃瘦了许多,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腕,消瘦到腕骨突出,无端显得病态。

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岑年的脚步停下了。

傅燃仍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钢琴曲。在那安静空灵的钢琴曲里,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很美好的事物,笑容里透露出些希冀。那希冀像是从衰败的冻土中、悄悄探出的一朵桔梗花。

岑年呼吸一滞。

他突然意识到,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是死气。

之前好友的祖父去世前,他曾陪同友人去探望过,很慈祥的一个老爷子,见他们时还笑呵呵的,明明精神不差,却浑身上下透着点什么,像是一条好端端的路、就要走到尾声了。

结果,第二天,那位老爷子去世。

“”

岑年心里紧了紧,走前一步,不小心踩到了枯枝。

这一声响,终于惊动了傅燃。

傅燃睁开眼睛,刚刚那股子莫名的死气却消失了。他定定地看了岑年半晌,温和地笑了

“抱歉,什么时候来的”

岑年摇了摇头“刚来没多久,想散步,不小心迷路了。”

傅燃点头。

他仍坐在那漏下的光芒里。夕阳不知何时一点点敛去了,在那片熹微的光亮里,傅燃对岑年招了招手。

岑年走了过去。

“前辈。”

不知为什么,岑年总想说点什么。刚刚那股慌乱还卡在喉咙口,潮湿而沉重地堵着嗓子,让他心口闷的发慌。

“你在,”岑年想了想,问,“你在等什么吗”

他已走到了舞台边。

傅燃随意坐着,岑年站着,比傅燃高些。傅燃没看他,而是看着那高高的窗顶、看着那裂开的缝隙,很淡地笑了笑

“我在等”

“等星星落下来。”

傍晚的风带着草木的气息吹过。

最后一丝夕阳敛去,傅燃在那最后的光线里,温柔而认真地望向岑年。

岑年一怔。

等星星落下来

这原本是有些幼稚的话,他看着傅燃的神情,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甚至有点想伸手,捂住傅燃的眼睛,叫他别那么看着自己。

傅燃注视着岑年,沉默片刻,移开了视线。

他低声问

“抱歉,吓到你了”

“没有。”岑年摇头。

“走吧。”傅燃站了起来。

令岑年吃惊的是,傅燃站起来时,竟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抱歉,”傅燃扶着额头,说,“坐久了,最近有些低血糖。”

岑年张了张嘴,那股闷闷的感觉又涌上了喉咙口。

“前辈,”他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生气,说,“回去吧,别再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了,万一”

他转身走了两步,傅燃却没跟上来。

“前辈”

岑年有些疑惑地转过身。

傅燃在他背后,定定地注视着他。

那眼神里竟然有几分舍不得。

舍不得

他既没有要出远门,也没有要就此与傅燃绝交,为什么傅燃会是这种眼神岑年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皱了皱眉,想再看清楚些,傅燃却已经敛下了视线。他低声问

“岑年,你以后结婚宴会上,会跳华尔兹吗”

这句话问的有些没头没尾。

岑年有点奇怪,想了想,回答

“应该会吧。”

在教堂里交换了誓言,晚上举行婚宴与舞会,香槟、弦乐、华尔兹

不过,他目前为止,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岑年想要解释,傅燃却已经对他伸出了手。

傅燃温柔地望着他,问

“能陪我跳一支舞吗”

“现在”岑年一愣。

“现在。”

傅燃笑着点头。

岑年看着傅燃,那句拒绝的话,不知怎么地,说不出口了。

收音机仍然在慢慢地放着钢琴曲。

岑年往前走了两步,牵起傅燃的手。

夕阳收敛,星光从窗户的裂缝里洒下,坠在他们身侧。

他们在空荡的、荒废的旧剧场舞台上,就着收音机里的钢琴曲,跳了一支无人知晓的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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