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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垣蛰反手将门掩上, 向着床榻的方向抬头看来。

夜已经深了, 案上的喜烛下流了一滩红蜡, 烛身只剩短短一截。

今日起的早, 又奔波了整整一日, 颜若栩靠坐在床榻之侧, 不知何时已经睡去。

方才从门口涌入一股凉风, 她一个激灵,从浅眠中惊醒。

屋子里有人, 那人的呼吸声十分沉重,在静悄悄的喜房中格外明显。

"陆公子?"颜若栩迟疑地唤了一声, 同时伸手,预备除去头上拢着的红帔, 这本该待新郎亲手除去的, 陆垣蛰默默看着,喉头动了动。

那红唇烟眉的女子的娇美的面庞, 便出现在眼前。

陆垣蛰往前迈了一步, 在回房前特意饮下的醒酒汤似乎并没有效果, 浑身上下一片飘然, 他失了重心, 为保持平衡一拳打在桌案上。

这动静有些大,连门外的坠儿都听见了,她将耳朵贴在门上, 里屋又没了动静。

颜若栩握着红帔身子往后一仰,想在空间上与他拉开些距离, 她看着陆垣蛰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他必定是醉了,本还有些话要与他说,现在看还是待他酒醒之后再说罢。

这般想着的时候,陆垣蛰用手撑着桌案又支起了身子,摇摇晃晃朝着床榻走过来。

三两步人已经走到了身前,浓郁的酒气还有男子身上天生高些的体温,迎面而来。

那眸光中的温度炽热的吓人,好像是藏了一簇火苗,在瞳孔中无声的燃烧。

陆垣蛰垂眸,盖住了眼中剧烈的光,低头附身而来,滚烫的鼻息打在了颜若栩的脸颊上,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畏惧。

颜若栩不由自主的又退了些,眼前人眼中的情绪太过陌生,也足够令人害怕。

这是外人眼中的洞房花烛,该是旖旎风光无限,金风玉露相逢缠绵的时刻,可这一切都该是假的。

"陆公子,几更天了?"

颜若栩笑问道,不再后退,迎面站起来。

她起身时的香风擦身飘过,陆垣蛰嗅了满肺腑的香甜,终于回了神。

"过了子时了,大概还要晚一些。"

陆垣蛰的声音有些哑,捂着昏沉的头,慢慢靠着床榻坐在了床前空地上。

颜若栩回眸看他,唇边绽放出一抹微笑,方才从陆垣蛰身上散发的压迫终于消失了,身后的男子蹙着眉,仰头靠着床沿闭目养神。

醉酒之后的人身子难受,颜若栩是知道的,走到桌案前为他倒了一杯冷茶,递到他手中道:"渴不渴,饮杯茶吧?"

陆垣蛰睁眼,未曾迎接颜若栩的目光,只接过茶水握在掌中,喝了几口,心头的燥热终于被茶水浇熄大半。

靠着床榻歇了一会,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慢慢站起来走到桌案前与颜若栩对坐,轻轻问道:"你饿吗?"

这一日奔波下来,颜若栩基本没有进食,经此一问当真觉得有些饥饿,便点点头。

陆垣蛰环视了一圈,从食案上挑了几碟点心还有花生等物,放在桌案上,又道:"只有这些冷了还能吃,不如,我去叫厨房做些热饭食过来?"

"不必了。"颜若栩连忙道,她拣了块枣泥糕送入口中,扯住已经起身了的陆垣蛰的衣袖。

陆垣蛰点头,又安坐下来。

他用手支着下巴,二人对坐,忽而不知该说些什么,目光默契的相对在一处后,又各自挪开,都有些不自在。

"咳咳。"陆垣蛰清清嗓子,手指放在桌案上轻轻敲动几下,对颜若栩道:"夜深了,该歇了。"

颜若栩正在饮茶,听了这话险些呛到,脸上红了红,幸好烛火朦胧,面上还不显。

卧房为了聚气凝神修建的并不大,也不似宫中还分内外两室,除去那红锦幔金绣被的床榻,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供"歇下"。

新婚之夜,夫妻二人自然也不可分房而眠,这要是传出去必定又是风波一场。

颜若栩慢慢放下杯盏,摩挲着杯壁低声应了。

陆垣蛰先站起来,从床上抱了床被子铺在地上,又从床上抽了只绣着对鸳鸯的绣枕头,在床前铺好了一个地铺,这屋子里扑了厚实的地毯,还有火炉,就算睡在地上也不会受寒。

可颜若栩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倒是陆垣蛰看出了她的为难,仰头道:"在军营中席地而眠也是常事,无妨,只是之后都要……共处一室,有些事情怕是要委屈公主了。"

颜若栩站起来,摇摇头:"今后不必称呼我为公主了,便随我家人,唤我若栩吧。"

陆垣蛰点头,手放到腰间的玉带上,动作犹豫了片刻后,走到放置衣物的案几前,将最外的一件长袍脱下。

"公主……若栩,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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