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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兴乡

这样唱唱闹闹,总共过了四十多分钟,跟车员估摸着大家都累了,就让大家休息一会儿,积蓄精力,为即将到来的学农活动做准备。

俞白今天五点四十五就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又搬行李箱折腾好一会儿,没多久,就靠着窗户睡着了。

他睡得不熟,做了个梦,梦里回到小时候,住在乡下的爷爷家,被爷爷家里养的白鹅给啄了手,他哭着去找爷爷,怎么找也找不到,然后陈非誉忽然从屋子里跳出来,手上抓着那只大白鹅――俞白一下就被吓醒了。

这是什么噩梦。

刚巧大巴一个颠簸,俞白撞到了车窗,疼得他吸了一口凉气。他想伸出手捂住额头,却发现右边肩膀上压了个东西。

俞白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艰难地转过头,好巧不巧,正是陈非誉的脑袋。

俞白想了想――就是他想的时间有点久,大巴开过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外头阳光灿烂,天气太好了,春和景明,原来大家都喜欢这个季节,是有理由的。

大巴开出油菜花田,山回路转,拐下坡出现了一条河流,河水是浅绿色的,夹岸间或有两三棵树在开花,俞白分不清那究竟是桃李杏梨哪一种,但开得真好看。

俞白数过第二十三棵开花的树,终于抬手推开陈非誉的脑袋。

陈非誉睡得很浅,几乎在俞白一碰上他的额头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俞白绷着一张脸,用很冷淡的语气说:“别靠着我。”

陈非誉似乎很疲惫,他揉了揉眼睛,支吾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俞白没听清,他看见陈非誉很快把头靠在前面的座椅上,继续睡了。

俞白一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推陈非誉那一下了。

还好又过半小时,终于要到目的地了。跟车员和梁浮月叫醒了睡着的同学,陈非誉终于醒了过来,俞白暗暗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陈非誉似乎没时间注意俞白,他忙着帮梁浮月照料同学,替个子不够的女生把车上行李架的背包取下,提醒大家把随身垃圾放进垃圾袋,下车后带走。

直到大巴停靠,陈非誉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了包就走,一句话都没和俞白说。

俞白悄悄抬眼,瞥了一眼陈非誉,总觉得陈非誉好像有点生他气了――他也不知道陈非誉为什么要跟他生气,但猜测是因为他刚刚推了陈非誉那么一下。

俞白一方面觉得要是陈非誉因为这件事跟他生气了很小题大做,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要是陈非誉真的因为这件事跟他生气了,那可怎么办,也太尴尬了。

俞白背着包下了大巴,有几分心不在焉,搬行李的时候差点手一松砸到自己,还是陈非誉眼疾手快帮他扛了一下。

俞白看向陈非誉,谢谢两个字就在喉咙处反复徘徊,但半天也没讲出来。

陈非誉看了他一眼,没等到俞白说谢谢,就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岳市附中高一的全体学生受到了大兴乡村委会的热烈欢迎。

村委会的年轻村官据说也是岳市附中毕业,正是他积极促进了本次学农活动。村主任带领着一帮爷爷奶奶在村口迎接附中学生,并安排他们先去住宿区放置行李。

a、b区分开住宿,a区十个班住在大兴乡小学宿舍楼,b区十个班住在大兴乡中学宿舍楼。

两所学校住宿条件如出一辙的恶劣,都是十二人一间寝室,男女一栋楼混寝,没有独立卫浴,上厕所都要去到操场东边的公共卫生间,卫生间外头砌了白瓷砖,上头还是瓦片棚。

俞白路过厕所的时候就觉得,附中的女学生晚上肯定不敢独自上厕所。

在一片哀嚎声里,学生混乱地争强宿舍,仓促收拾了房间,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在大兴小学操场上集合。

“说好的我省新农村示范基地,就是这样嘛太失望了。”

操场是黄土地,别说铺人工草坪,连水泥都没有,篮球场的线是用生石灰勾出来的,这几乎是落后岳市三十年的发展水平,这一群城市里长大的少年少女,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集合的声音淹没在一片抱怨声里。

俞白饶有兴趣的用脚尖踢石灰线,听到集合的消息,他才慢悠悠的双手插兜踱步过去。

空气很清新,阳光很灿烂,连操场上的黄土和石灰线都变得可爱。

梁浮月穿着时髦,把卷发扎成了个高马尾,站在太阳底下,与大兴乡格格不入。

“我说集合。”总是笑眯眯的梁浮月脸上少见带了点火气,“都说了是学农活动,还真以为自己是来春游的再磨蹭,午饭也不用吃了。”

附中年年把素质教育挂在嘴边,连带着老师也被教育得五讲四美,不管内心里怎么想,总是把学生当做平等的对象对待,梁浮月当了这么久老师,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想骂人。

陈非誉和宋楚几个班委,看见梁浮月生气了,也跟着手忙脚乱地组织起同学集合。474班还算动作快的,有几个班上有刺头,队伍还稀稀拉拉的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到头。

村主任拿着个大喇叭,站在升旗台下,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欢迎同学们来到大兴乡。”

陈非誉擦了一把汗,他连鞋带裤脚上都是黄泥巴,烦躁的恨不得在梁浮月面前点根烟,他浑身都不舒坦,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大兴乡的欢迎。

陈非誉看着隔壁475班的刺头儿在挑事,475班的队伍半天没齐,人也愈加烦躁。

他回过头在人群里看了一遍,找到俞白――俞总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少爷,正饶有兴趣的站在队伍末尾,拿鞋尖踢着小石块,把篮球场的石灰线画出新的形状。

篮球场后头是棵高大的榆树,正在春天里生机勃勃地抽芽,新长出的嫩芽绿得能掐出水来。阳光透过重重树影,在俞白身上形成一圈光斑,他终于脱掉了羽绒服,整个人好像也在好春光里舒展开来。

陈非誉忽然没有那么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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