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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番外

大年三十下午, 齐北崧歪在齐宅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怀里睡着他闺女儿。

他捧闺女儿就像捧着个地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动静大了把她闹醒, 然后不得安生。

今年他爸他妈也从岚省赶回来过年, 大宅里几十口人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高峰时期麻将都能凑七八桌。

这待客迎宾的活历来都是他干,从年二十九有人回家, 到年初五请了财神, 他天天都要露面,用齐家人的话叫做“出样”。

首先因为他是长房长孙,义不容辞;其次因为他长得帅, 虽然不怎么喜庆,好歹有排面。

他今年仍是是忠孝两不误,一边抱着闺女守大门, 一边用顶多三十分贝的声音重复说三句话“回来啦”“挺好”“都在会客厅。”

等到他姐姐齐北岺第八次风风火火地路过,他小声埋怨“轻点儿行吗我好不容易把这小祖宗哄睡了”

齐大姐吼“一大家子过年别人都忙得滴溜乱转, 你丫屁事不做光躺着嗑瓜子,还要怪别人吵”

齐北崧赶忙捂住他闺女儿的耳朵, 低声警告道“别把你侄女吵醒, 她醒了我就得累死, 瓜子也嗑不成了”

“你个废物。”齐大姐小小声。

“你个猪倌。”齐北崧说。

齐大姐当年被老爷子送到部队历练, 原本想当个女特战队员,结果阴差阳错养了两年猪,她爱岗敬业,干一行钻一行,攒了几大本母猪和仔猪护理心得。

齐大姐说“齐北崧,你只要有猪一半的善解人意,我也就满足了”

“你在家好歹换双鞋”齐北崧无奈,仰躺着看她,把闺女放在心口。

齐大姐偏不,高跟鞋是她的装备,鞋跟越高,附魔越高,十厘米以上的算橙武,她踩着如履平地。

当然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回来过年的堂哥齐北岱也不知哪根脑筋搭错,居然牵了两条大狗,说是给老爷子解闷。

两条狗都是德牧,即咱们老百姓俗称的黑背,这狗聪明、忠诚,但是精力旺盛,运动量不够就会撕家。

两条狗都才半岁大,换了环境有些烦躁,一进齐家大宅就开始撕,拉都拉不住,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齐大姐的毛茸茸拖鞋。

堂哥还夸二位狗子有眼力,不愧是他亲手训练的犬,是敌是友爱憎分明,不然怎么谁都不撕,就撕齐北岺呢

齐大姐还要忙,问弟弟“程儿呢”

“找他干嘛”齐北崧问。

“找他干活啊”齐大姐说,“你只要有程儿一半实用,我也满足了”

“我都舍不得差遣他。”齐北崧没好气,“你倒好,没把他当外人啊”

齐大姐说“本来就不是外人我现在常常怀疑你和程儿是当年在产房抱错了,程儿才是我老齐家的种。”

“放屁”齐北崧气得笑了,“同一天生的还有可能抱错,我比他大五岁多,你见过隔了五年抱错孩子的吗”

齐大姐嚷嚷“抱错了就是抱错了”

齐北崧捂闺女儿耳朵。

“程儿去哪儿了啊”齐大姐缺帮手,非得找她心目中的真弟弟。

“去凰村了。”齐北崧说,“他们凰村为了讨年初一的头彩,习俗是大年三十晚上村口上灯。那两只通天灯有好几吨重,部件构造又复杂,就算用起重机吊也得有二三十个人合力才能把灯装起来,程儿装灯去了。”

“不回来吃年夜饭”齐大姐问。

“回来啊。”齐北崧说,“等咱爸妈到家,年夜饭差不多八点钟开席,我一会儿就出发去接他。”

齐大姐临走还表扬程几说“看看,能干的哪儿都抢着要,也就是你成天在家吃饲料”

“”齐北崧继续嗑瓜子。

齐大姐刚离开,那牵狗的堂哥又来了。

“小程呢”堂哥问。

齐北崧酸溜溜说“养猪的找他也就算了,养狗的又找他。那是我媳妇儿,我同意你们找了吗”

“北崧啊,你们家门口的那株茶花要重新种了,让我的犬给刨了。”堂哥说。

“赔钱。”齐北崧也干脆,“那一本叫做紫袍,茶花里的名贵品种,种到这么大怎么也得值好几万。你是打算刷卡还是给现金”

“打个折呗”堂哥笑道。

“这个数。”齐北崧伸出五指比划,“算是给我闺女儿的压岁钱。”

堂哥给了他五块。

“”齐北崧说,“你可真做得出”

堂哥说对你我有底气啊

“什么底气”

堂哥说我现在在黎城,过两年说不定调宏城,就算仍旧任原职,那你家小程就归我管了啊;再或者我调到省厅,小程更是我的麾下,你说我有没有底气

堂哥局长兼副市长,管公安;程几混公安,普通一兵。

齐北崧恭恭敬敬把那五块钱放在茶几上,单手搂闺女,另一只手给堂哥敬烟,点火。

他低三下四地说“岱哥,求您一件事,如果您调宏城,首要任务是找个借口赶紧把程儿从一线撤下来。他成天到晚端了个枪在外头跑,我在家里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啊”

堂哥说这么屁大一点小事还要找我你他妈干什么吃的

齐北崧说我不敢啊,他端枪端得兴致勃勃,我不能强行给他卸了啊总之先谢谢您了啊

堂哥说你个废物,不如我犬。

齐北崧说让您的犬放爪去刨茶花,“紫袍”边上还有一本“六角大红”呢,刨怎么开心怎么来

堂哥走了,齐北崧也终于等到了他奶奶老太太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虽然身穿旧棉袄,但精神矍铄,浑身散发着救人于水火的光辉。

齐家老太太年轻时吃过大苦,到老了也不见得养尊处优,该干活就干活,基本维持着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

齐北崧跳下沙发,将闺女的襁褓递出去,老太太双手接过,两人跟拆弹似的谨慎交接,见怀里的玩意儿没醒,才同时松一口气。

“我去凰村了。”齐北崧小声说。

“去去,有我呢。”老太太说。

齐北崧问“一会儿她要是醒了闹怎么办”

老太太指着门外说“那儿拴着两条狗呢,我先把她喂饱了,然后让狗陪她玩,保证能撑到程儿回来”

齐北崧说跟狗玩可以,得小心看管着,千万别让她喂了狗啊。

老太太摆手说“没事,北岱在呢,那小子干别的不行,养狗是一流好手,他的狗比你还听话”

齐北崧得到了保证,出笼的小鸟儿一般跳上了车。

大年三十下午五点,太阳即将落山,已经过了归家的高峰期,路上车流渐少,通往凰村山路上的车辆几乎已经清空。齐北崧把着方向盘心情愉悦,开得快而谨慎。

他给程几打电话,对方接了,但来不及说两句就被老耿喊走。

“来村口找我”程几挂电话前说。

“嗯嗯嗯”

于是齐北崧的车子刚进凰村山门就看到了程几,他正站在高高的牌坊上面指挥吊车。

那牌坊三层楼高,斗拱飞檐,雕梁画栋,朱漆圆柱,但毕竟只是个牌坊,最顶上虽说能站人,但那根木梁也只有三四十公分宽。

“日”齐北崧赶紧下车,“怎么上去的”

他视线一转,又看到了在牌坊下扶梯子的老耿,低声骂道“我就知道这老东西不靠谱”

他穿过人群站到牌坊下边,仰着脑袋干着急,又不敢出声,生怕吓着程几。

程几也厉害,在顶部横梁上走来走去,四平八稳。

按照凰村自古遗留下来的规矩,每年正月的两盏通天灯就得挂在牌坊两侧的山道上,灯座是石头的,外形好似圆磨,直径在三米开外,高近两米,中间有一木桶粗细的圆孔,用来插灯柱,数百年来就未移动过。

凰村的地形虎踞龙盘,早年是个屯兵的军事要塞,抗金、抗倭、抗清、抗日但凡打仗从未落于人后,因此民风剽悍,宁折不弯,乡土情结浓重,外出必定抱团。

这两盏通天灯传说就是当年抗金时期打造,原本是天天高悬,灯在人在,后来才改为悬挂一整个正月。

过去的灯和灯柱早就在历次战乱和社会动荡被摧毁了无数次,现在所用的灯是十年前专门请南方木雕大师精工细作,工艺繁复,彩绘如生。

凰村三年前准备搞旅游开发,有人建议把通天灯挂出来揽客,结果刚挂上去,夏秋之交的一场强台风差点儿把灯连带灯座一起刮山底下去只得拆下藏好,仍旧等到年三十才拿出来。

凰村挂灯是男女老少一起上,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指挥吊车今年原本是老耿的活儿,奈何他肩周炎犯了胳膊抬不起来,这才让程几上去。

吊车在山道上小幅度地挪动,完全听程几调令。

程几为了活动方便,大冷天只穿一件羊毛衫,越发显得紧腰窄胯身材劲瘦,可没戴帽子,手里虽然举着扩音器,嗓子也早哑了。

齐北崧看着真来气,心想你好歹在腰上系根安全绳啊

他跑向老耿,示意由自己来扶梯子。

老耿笑道“哟,齐大少爷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给我拜年啊”

齐北崧说“年初一我要在家里迎宾,年初二陪程儿回来。”

“记得带我宝贝孙女啊。”老耿说,“我得把她送去凰山寺让老和尚摸个顶,保佑她来年无病无灾,健康成长”

他又说“齐大少爷,你倒插门在我家,好歹年初一过来呀,咱们村的规矩是初一到庙里进香”

齐北崧不理他,挥手说彪哥你让一让,我也上牌楼去。

老耿反对“你上去干嘛呀你帮不上忙,他还得分心来照顾你,你就别添乱了。”

“我不放心他”齐北崧低吼。

果然他梯子爬到一半就被程几发现了,后者连忙说“你别上来”

齐北崧向来不服输,强行爬到最高点。

程几笑着问“你不是有点儿恐高嘛”

齐北崧避免往脚下看,硬着头皮说“这点儿高度算什么,我都敢直接往下跳”

程几伸手把他拉近了些,问“小孩呢”

齐北崧解下围巾绕到他脖子上,说“老太太和狗看着她呢。”

“哪来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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