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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59

程殊归国的那一天,程西去酒店候她,并告诉姑姑,大学城的那套公寓,被一对准备结婚的小情侣看中,不过对方是要贷款的,资金托管加银行放贷,周期会有点长,程西表示,房款一下来,就会如数转给姑姑。

“然后呢,和我一刀两断”程殊坐在程西对面抽烟,袅袅的微蓝烟雾里,看得出姑姑很疲劳,程西很于心不忍。

“我没有这个意思。”

“程若航呢,我不和你谈,你什么都不懂,让他过来。”

“他在上班……”

“他眼下这样没分寸,俨然已经不够格当个大夫了!”程殊气急败坏地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偏脸过去归一归耳边的长发,再正脸过来的时候,眼角的泪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西西,我当年带你回来,不是要有一天你这样毫厘计较地把财物归还给我的,我买给你的成人礼礼物,你为了一个男人,毫无眷念地说卖就卖了,很好,时隔二十年,我总算明白当年我伤我父亲有多深了。”

程殊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得不到,只不过是一口气不顺畅而已,因为这变数的感情,伤了亲人的心,是永远弥补不回来的。

程殊后悔了,当年不该领养程西,如今就不会一把年纪了才醒悟,太愧疚了故去的老父亲。

她当年被父亲那样颜面扫地的丢了一段感情,即便到父亲咽气,程殊都是恨的,恨父亲不该那么伤人颜面,他当着程殊的面,问老师到底与他女儿走到了哪一步,有没有苟且

为人师长,不好好传道受业,迷惑女学生心性,他毁了程家的女儿,那么父亲就毁了他。

父亲要老师当着程殊的面与她说清楚,程殊听着老师一字一句如同诀别般的斩断关系,说与弟子什么都没有,他也决定与未婚妻一家北上了,不能再继续教程殊丹青了。

二十岁的程殊,如同被人剥皮抽筋般地凌辱,那日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老师,父亲临终前问程殊,这些年是不是始终想着那个男人

是,她想着,想着他带给自己的所有初心,也想着他畏首畏尾的窝囊,他至始至终都不肯再看程殊一眼,无论是为了那个家里配给他的未婚妻,还是真心没有喜欢过程殊,哪一点,程殊都挂怀着。

父亲病榻前,程殊怨念了一通,当年不是父亲那样驳了大家的面子,程殊也不会对老师念念不忘的,毕竟她始终存了份侥幸,没有父亲的出面,后面该怎么演,是个不明朗的走向。

到头来,侬还是怨爷老子的。

这是父亲断气前的最后一句话。

程殊悔过,父亲临终,她都始终是个不孝女。

姑姑这些年,头一次真诚对程西袒露自己的不如愿,这让程西失了所有的自控,她跪偎在姑姑膝上,百般愧疚,对不起姑姑当年的怜惜,对不起姑姑这些年的教养与信任。

“这两年,我睁一只闭一只眼,你不提自己的心思,我始终佯装不知道,可事态还是往我估量的方向走了,这大概就是命吧,是姑姑对不起你,引你来了程家,不偏不倚地,你好像真得步了我的后尘了,只希望,若航不是老师,他能好好待你一辈子,姑姑成全你们,也算弥补我自己了。”

晚上,程若航到访。

姑姑告诉他,她同意与程西协议解除领养关系,不过那套被程西卖掉的房子,钱款还是交由程西自己支配,那些钱算是姑姑这些年给程西的体己。

另外,他们俩如何与兄嫂那边力争,程殊全然不参与,一切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最后,程殊要求程若航答应一个条件:

三年内,他们不得谈任何婚嫁问题。

“这是为程西好,她还太小,留几年时间,你们相处磨合,也给她成熟的机会,三年后,你们还在一起,就自行决定下一步。”

程若航想都没想,全然答应了,末了,“谢谢姑姑成全。”

“程若航,我是看在你这些年始终没和任何女人有瓜葛,始终能满心满意地等着程西的份上,希望你真得如自己所说,好好地看着她管着她,不怕你笑话,西西即便不是我亲生的,我还是有种嫁女儿的伤感。倘若有一天,你负了他,你晓得我的性子的,一定会找你讨回来的!”

程若航偏偏脸,故意假装看不到姑姑抹眼泪的阵仗,含笑一声,“那她负了我呢,你也为我讨回来嘛”

“负了你,就是你活该,报应!”

程若航冷哼一声,说男女平权的是这些女人,双标扮弱的又是这些女人。

世道如何不艰难。

回去的路上,程西一直没有说话,程若航知道她在负疚什么,也不玩笑她,只认真安抚她一句,“除了与姑姑在法律上解除了母女关系,其他一切都照旧,你还是可以听她教导,二人交换心思。她将来老了,咱们还是可以管她到底。”

程西摇摇头,“不一样的。”

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没了就是没了,不可以当作的,白纸黑字都留不住的东西,如何教唆自己的心听服,一切照旧。

程若航想要与程西一道住,就得从他的职工公寓楼搬出来,一来地方太小,二来,毕竟是医院范畴,他即便不在乎旁言,程西始终觉得抬不起头。

他本来是想托纪东行帮他留意有什么物管安保都比较保障的小区公寓,他时常夜班,程西一个人待着,他也不放心。

纪东行听后,把他在市中心的一套小公寓腾出来了,让助理把钥匙交给程若航,说他们既然想赁房子,不如赁他的,毕竟那里隐私安全性都比较有保障,再者,他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程若航自己管交水电煤及物业费就行了。

程若航拿到钥匙,还是一次性转了一年的租赁费用给纪东行,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

纪东行末了,还不忘笑一句兄弟,程若航这个人就是太实在,兢兢业业地干理想这些年都没想过给自己置办套房产,家里也算优渥,父亲也是外资银行的高管,手里几套房子,他还得挣一口气,出来租房子。

“他们的是他们的,讲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没自觉过我这样饿不死也发不了财的日子有什么不妥,可是,真有一天打算和一个女人过生活,才发现,很多女孩子被父母编排着人生及夫婿时,也觉得没什么不应该的,起码,就程西而言,她也许不和我在一起,会过比程殊眼下给她的更精致的生活。”

“这很不像你啊,程教授也有自配不如的时候”纪东行讥讽之余,还不忘打听程殊几句。

程若航懒得泼他冷水,尽管他很想告诉好兄弟一句,人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的。

程西一连几天情绪都不高,她窝在纪东行的公寓里的沙发上,也不帮程若航归置东西,对着笔电里的文档,最后一次修订自己的论文稿,校对参考文献时,勉强移开一眼目光,看程若航,“为什么执意要我跟你一起住”

“你说呢”

狡猾的人,总是擅长丢包袱,甩包袱。

“我问你,你问我”程西嘟囔。

“我认为这是一个正常男士都该有的想法。”程若航把他的那些专业书籍往书架上摆的时候,回首看一眼程西,“除非你不想跟我一起。”

“我不想。”程西很不给面子的甩他一句。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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