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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祁寄又咳了一声,喉咙血气涌出来,裹着每一个沙哑的字音。

他冷冷道“数秒。”

经他提醒,裁判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开始倒计时读秒。但其实这已经是在走形式了,暴熊已经昏迷,自然不可能再在十秒内站起。

最终结局,祁寄胜出。

这个比赛结果被裁判用一种毫无温度的语调念出如果是在地下拳场,他这种模样第一个就会被开除。拳场追求的是刺激、激昂、亢奋、血腥,越声嘶力竭越有人气。可在这场表演赛上,这裁判的语气才最符合整体的气氛。

比赛结束,全场仍旧一片沉寂。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没有歇斯底里的狂热嘶吼,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和那黏腻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

祁寄握拳,抵在唇边闷咳一声。

他的喉咙被伤到了,浑身各处也在火辣辣地痛。之前在拳击决赛和华亭侧门巷子里受的伤还没好利落,就又叠加上了新的伤痕。

祁寄凝血慢,又贫血,脑震荡也没完全恢复,一场恶战结束,他光是站在这都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迫切地想要离开,却听见裁判说“去换衣服。”

这句话没对着话筒,只有祁寄听见了。

祁寄皱眉“什么”

裁判已经恢复了开场时的面无表情“换衣服,领奖。”

祁寄想起了赛前钱哥说过的奖牌证明,拿到这个,他就能和拳场一刀两断。

再坚持最后一会儿一切就能结束了。

头疼得近乎要裂开,未能痊愈的脑震荡又在此时发挥出最可怕的威力。祁寄唇角还沾着血,唇瓣却早已失了血色,面罩外的小半张脸苍白如纸。

他跟着一旁上前的礼仪小姐去了舞台一侧的楼梯口,那里有个简易的更衣室,空间不大,里面连试衣镜都没有,但胜在离舞台近。

礼仪小姐把白色的冠军外袍递过来,特意叮嘱他要把上衣脱下来再穿。白色外袍搭配打拳时的黑色无袖的确有些奇怪,接过外袍,祁寄就反锁好更衣室的门,把上衣脱了下来。

黑色不透明的上衣遮住了祁寄的视线,所以他并未看到,右上方墙角处隐隐反射出一点暗光。

为了抵御暴熊的攻击,祁寄的手臂受了不少伤,这些还是裸露在外能直接看到的。在上衣的遮挡下,他那平坦的小腹和紧实的后腰处的青紫更多,和白皙皮肤一对比,视觉冲击愈发强烈。

不只是伤势严重,祁寄周身皮肤的那种过度敏感也仍未消失,上衣脱下来时,大片皮肤都能清楚感觉到衣物剥离的细微擦磨感,单是脱掉这件衣服,就让祁寄忍不住打了个颤。

好不容易按捺下这种古怪的感觉,祁寄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各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祁寄无心多想,迅速套上了外袍。

好在这件冠军袍款式宽松,材质轻薄,只用腰间缠一条束带,不怎么会摩擦到伤口。

整理好外袍,祁寄离开了更衣室。

结果他走出几步,才发觉了不对。

为了防止影响舞台效果,这间设在舞台楼梯间旁的更衣室的灯光被刻意调暗过。祁寄换衣服时没细看,直到走进舞台边缘的灯光范围内,他才发现,这身外袍居然是半透明的。

这是一种类似于薄纱或是丝绸的材质,虽然素白中藏了些暗纹,但遮盖性并不强,内里肤色在外袍包裹下仍会若隐若现,细看时甚至还能看清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

祁寄刚刚脱掉了上衣和拳击绑带,现在身上只有一件短裤和一件外袍,外加一副面罩。再被舞台上的强光灯一照,相当于整个上半身都是半遮半露的,这种感觉着实令人奇怪。

他之前也穿过冠军袍,但那些外袍都是或红或黑的粗野风,没有白色的,更没有这种材质的。

祁寄迟疑了一下,但他脚步刚一放慢,就听见身后的礼仪小姐用甜美的声音道“先生,请您尽快上前领奖。”

舞台中央的裁判也转过头来,正看着他。祁寄无法,只能走上前去。

领完证明就马上离开,他真的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钟。

说是颁奖,但其实现场的气氛和刚刚表演赛过程中的一样尴尬,因为观众们依然没有被调动起任何热情。

祁寄也无心注意这个,他的体力和精神都不足以支撑他的消耗,实在无力分心多想。

所以他也就忽略了台下那些古怪的、炽热的眼神。

奖品被礼仪小姐端上来,经裁判之手交给祁寄。之前地下拳场的冠军奖品是金腰带,这次表演赛的奖品则是一对金手环。

舞台强光下,金灿灿的手环被照耀出美丽的光边。那是一对纯金的镂空雕花手环,约莫有三指宽,很是华美精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格斗比赛的奖品,反而更像是高奢品牌店里摆在正中央展台上,被360°打光的昂贵饰品。

正因为外袍太薄而困扰的祁寄一看见那手环,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最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那两只手环之间还穿了一条金色的细链。

望着这件奖品,祁寄后颈隐隐有些发冷。

他觉得这个手环看起来并不像拳击比赛的奖品,倒更像是一副过于精致的镣铐。

裁判将手环从锦缎上拿了起来,灯光之下,金色手环流光溢彩。

未等祁寄犹豫,他就直接把手环戴在了祁寄的手腕上。

祁寄的皮肤正处于敏感状态,尽管裁判戴着手套,他依然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但最让他不适的还是裁判和两个礼仪小姐的站位,不知是不是巧合,三人恰好形成一个夹击之势,仿佛在看管犯人提防他逃跑一样。

直到手环戴好,裁判才退开一步,让祁寄得以正面台下观众。

金色手环箍住纤细白皙的手腕,给少年更增一分高贵的圣洁。细链绕过手背和无名指上的金色指环,顺着腕骨松松垂落下来,宛如一条金色的溪流,流淌在光滑雪白的肌肤之上。

金灿灿的光芒柔化了小臂上的青紫伤痕,让男孩看起来仿佛一位不谙世事、天真美丽的小王子。

裁判再次用毫无声调变化的声音宣布“恭喜z011获胜。”

现场依然没有任何祝贺的气氛,裁判继续道“下面,开始获胜者游场。”

游场在地下拳场很常见,这个宴会厅虽然和地下拳场的构造不同,但舞台旁也延伸出一条走台,贯穿整个观众席,游场也很方便。

只是赛后游场是为了让狂热的观众得以和自己支持的获胜者近距离接触,刺激情绪,调动气氛。可现在,面对台下这么多西装革履的观众,拉近台上台下距离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即使祁寄被疼痛折磨到意识都有些昏沉,他也注意到了游场这一环节的古怪,更古怪的是,裁判还从礼仪小姐手中拿过了一个和那对金手环材质设计相同的金色颈环。

那颈环由一层薄薄的金箔片组成,两侧同样坠着细软的晶亮金链,虽然设计精美,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拴人用的项圈。

配上那对金手环,活脱脱一套束缚用具。

这次祁寄没有继续忍耐领奖和游场都是为了领取证明换得脱身的条件,这项圈却是完完全全的多余要求。他直接朝裁判摇了头“我不需要。”

可是话一出口,祁寄才意识到自己声音的喑哑。

他的身体被透支得太厉害,击倒暴熊时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他更是连挺直脊背都觉得艰难。

但这也不代表祁寄此刻的虚软发热就是正常的。

祁寄微微睁大了眼睛,心跳猛地急促起来。

身前的裁判明明听见了祁寄的拒绝,却仍旧置若罔闻地继续动作。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敲响了最后一记警钟,祁寄下意识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余光立刻开始寻找最合适的逃脱方向。

他甚至连脱身证明都无法顾及,只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到处都弥漫着诡异气氛的鬼地方

可终究是来不及了。

“滋滋”

微弱到几不可察的电流声自光华流转的金色手环中传来,只在纯金外层也受到电流影响时,才发出了些许令人生惧的电流噼啪声。

旁人看来,不过是金环的光亮更璀璨了些而已,只有亲自佩戴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残忍。

“呜”

祁寄硬生生咬破了下唇,才没有在突如其来的刺激下惨叫出声。电流如鞭,狠厉地抽打在本就敏感至极的感官神经上,只一瞬就让冷汗浸透了全身。

他整个人难以抑制地颤抖着,酸胀已久的双眸被逼到眼眶红透,倏然落下泪来。

泪珠从白色面罩上滚下,沾了唇瓣上被咬出的血痕,顺着下颌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溅出星点粉红。一股强硬的力道重重卡在祁寄指痕分明的咽喉,让他如同引颈受戮的天鹅般仰起脆弱而优美的脖颈。

“咔嗒”一声。

金色项圈牢牢箍在了祁寄白皙的脖颈上。

裁判的动作娴熟而流畅,他避过收声的话筒,用只有祁寄能听见的声音冷冷警告道“老实点,项圈也带电。”

残忍的电击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最后也没有完全停下来,而是保持着隔一分钟电五秒的频率运作着,彻底断绝了祁寄的逃脱可能。他整个人都被电麻了,被身后两个礼仪小姐撑了一把才勉强没栽过去,就这么虚脱着被戴上了一整套束具。

手环,项圈,身体链,腿环和脚环。

金色束缚配上一身宽松的白纱,圣洁华美,疏离感十足,更显得仿若误坠人间,不入凡尘。

被精心装点过的少年最终被铐在宽大的胜利者软椅上,软椅被高高抬起,沿着贯穿观众席的高台前行。

抬椅的几人脚步稳健,行进却无比缓慢,足以让每一位观众仔细观赏这位本应昂首迎接欢呼的获胜者。

他们把惯例的冠军游场变成了一场展览。

离得近了,观众席位里的邪欲终于撕破彬彬有礼的伪装,赤裸裸地露出了本相。各方投递而来的视线黏着在这位冠军身上,坠得那轻薄的白纱都仿若泰山压顶,残忍地压磨着少年的脊梁。

要把他的硬骨碾碎,血气磨灭,让他变成最纤弱依人的金丝雀。

绕场一周,骚动尽现。

漫长到近乎令人绝望的游场终于结束,祁寄被押回舞台,然而此刻,真正的绝望这才露出自己狰狞的面目。

消失已久的主持人出现在舞台一侧,热情洋溢,声音洪亮“各位来宾,各位观众,本场的第六件拍卖品,也是此次拍卖会的重头之一,这副白色面具,已经为您展示完毕”

主持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连虚软脱力的少年都因之眼睫微颤。

第六件拍卖品。

展示完毕。

他难以自持地打起冷颤。

无论是刚刚的游场,还是之前的表演赛。

都只是物品被拍卖之前的精心展览。

刺耳的声音穿透耳膜,直刺入脑髓

“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竞拍环节谁将会是这张漂亮面具的拥有者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激昂动感的鼓点响起,紧迫的背景音里,主持人高声宣布了一个活人的死刑。

“起拍价十万”

冷汗和鲜血模糊了本就不清晰的视野,即使如此,祁寄依然努力地睁大了双眼,试图在森严的重围里找出破绽。

他不能

他不能就这样

他努力了那么久,怎么能倒在这儿,以这种最狼狈的姿态。

可祁寄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九岁男孩。

他会疼,会掉眼泪,也会碰触到压顶而来的能力天花板。

他已经到了极限,生机与希望无从寻觅,只得到了押守他的裁判的一声冷笑。

“别白费力气了,六号拍卖品。”

裁判的声音仍旧冰冷机械,唯一的情绪也仅剩讥讽。

“你从第二轮比赛开始就被下了药,每一个阶段的药都顺利到位,今天开场前,还加了双倍的剂量。”

这些字音碎成飘絮,钻进祁寄的唇齿、鼻腔、耳蜗、眼睛。

渐渐闷绝了他的所有生机。

一片茫茫然的混沌之中,近来的疑惑和异常如同碎珠,终于被这条隐匿已久的暗线串连起来。

为什么这些天来,祁寄的皮肤越来越敏感,连不小心被碰触都无法适应。

为什么表演赛上场之前,护齿套里会有古怪的涩味。

为什么和暴熊比赛,身体的反应会那么强烈。

第二场比赛,按时间算那都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裁判靠过来,声音放低,近乎耳语。

却又刺耳欲聋。

“你会喜欢的你会兴奋到发抖,哀求着继续。”

“这么多天,这么强的药效。你的身体会比你想象的更诚实。”

“你早就被泡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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