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停顿一下,接着,温别玉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来“接我回去给你装修吗”
“虽然我想说点好听的情话,但是对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俞适野笑道,“是的,再不回来就晚了。”
温别玉满意了些,没再多说,直接将地址告诉俞适野。
随后他挂断这通电话,看着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等待着的另一通通话,上边显示“齐纶”两个字。
温别玉不是很想接,但还是接起来了。
“师兄,好久不见。”
“是挺久没见的了。”
“师兄最近还好吗”
“还行,我听说你的公司接下了金阳天城三期的设计,恭喜。”
“谢谢。”
“你现在在和同事庆祝吧给我一个地址,我送一瓶酒给你们。”
“这太麻烦了,不用了。”
“怎么,我们的关系已经差到连送你瓶酒庆祝,你都不愿意接了”
“师兄”
“只是一瓶酒而已。”
“我知道了。”温别玉说,他将地址告诉了第二个人。
走廊里的红绿灯光尽情投射在他身上,他的脸隐没在这些光中,看不出表情。
温别玉所在的地址距离俞适野的家不算太远,算算路程大概四十五分钟。
俞适野挂了电话就开车出门,中途遇上了晚高峰堵车,还正好堵在繁华路段,车子旁的街道上就有一家蛋糕店,玻璃橱窗上正摆放着一款裱花蛋糕,蛋糕的基底是白奶油,外头缠绕一圈紫藤花,尾指指甲大小的花瓣单看伶仃,簇拥一处又分外热闹,你挨我,我挤你,叽叽喳喳的,似乎在谈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俞适野无所事事看了一会,突然摸出手机,给蛋糕店打了个电话。
十五分钟后,拥堵结束,车流继续,俞适野开车向前,他车子副驾驶座上,多了一款紫藤花蛋糕。
此后一路通畅,但当俞适野进入ktv,提着蛋糕走过走廊转角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看见前方站着两个人,一个把另外一个堵在墙角。
晦涩的光变化万端,红红绿绿的色彩将里头的人与物都粉饰得光怪陆离,尽管如此,俞适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温别玉。
温别玉总是和别人长得不一样的。别说看见了半个侧脸,就算只是看见一点肩膀,一个背影,甚至一撮头发,俞适野也觉得自己能够把对方认出来。两人毕竟已经太熟悉了,熟悉到拥有很多共同的过去。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俞适野才发现自己在不自知的时候,向前走了两步,快要走出转角了。他心中泛起了很多奇怪的感觉,这是过去曾发生过的一幕。
他们是同桌,温别玉除了是班长以外,还是学校广播社的成员,每天中午放学之后,都会去广播社为全校同学放广播。
那是一天中午,他躺在椅子上,把书盖在脸上睡觉,迷糊之间,听见班级的广播响起来,广播社的一位女成员,在广播里头说话,她的声音清亮圆润,带着女孩儿特有的甜美,像是清晨的鸟儿在犹带露珠的枝头发出的第一声羞怯啁啾。
他当时分明是睡着的,意识却额外清醒,甚至能够听清广播里头的每一个字。
“接下来我要朗诵一首诗,我想将这首诗送给和我同在广播社的那个人。
一颗开花的树席慕蓉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仿佛是一阵彼此相望的茫然之后,哗然声在班级里响起,青春的躁动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口哨声,响指声,拍桌声,还有大叫着答应的声音。这是别人的告白,他们却激动得像是自己的故事。
盖在俞适野脸上的课本因为猛然坐起来的人而摔落在地,但小小的声音如同石子掉进浪涛,连卷起水花的资格也没有。
俞适野当然不甘心,于是他跑到了学校的广播社外。
广播社因为要隔音,平常总是关着门,但门上有玻璃窗,从玻璃窗向里头看去,正能看见里头的两个人,一个是温别玉,一个是先前念诗的女孩子。
温别玉贴墙站着,他的面前是那位女孩子,女孩子双手拿着个包装好的礼物,直直递向温别玉。
他们似乎说了两句话,但门闭合着,俞适野没有听见,只能看见下一刹那,女孩子猛地将手里的礼物塞入温别玉的手中,接着扭头开门,冲出广播室,自俞适野身旁跑过,在长走廊上留下一连串的脚步声。
那声音其实并不响亮,可一下下都如踩在俞适野的心头。
他有些莫名慌乱,再朝里头看的时候,看见温别玉拿着手里别人送的东西在观察。
于是他走了进去,步伐很快,气势汹汹。
他拉住温别玉的手臂,嚷嚷的声音里都带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侵犯的委屈感“怎么可以随便接别人的东西,只有我给你的才可以唔”
他说到一半,嘴里被人塞了一颗糖。
女孩子送温别玉一袋糖,温别玉取出其中一颗,塞入他的嘴中,再向前一步,踮起脚尖,亲上他的嘴唇。
温别玉在这时候说话了,他们唇齿相贴,他能感觉到唇上的每一点颤动,这些颤动直通心脏,是心脏里萌生的每一缕悸动。
这些颤动也是温别玉藏着的一句话,他将这句话裹在舌尖,悄悄地,递到俞适野的嘴里“我只吃你嘴里的糖。”
广播社内,古典的音乐还在放。他的脑海先是一片空白,随后慢慢苏醒,种种念头闪在他的脑海,慌乱地纠成一团乱麻,又在乱麻之中,勾出一朵怒放的花来。
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颗糖,也是他和温别玉的第一次接吻。
熟悉的回忆引发了不太理智的现实。
俞适野看着自己跨出去的脚步,拢起眉心。
过去和现在是不一样的,从前他理所当然地走上去,但是现在,俞适野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破这条横在两人中间的界限。
他侧了身,敛下眼,利落转身,将一切抛在脑后。